水中天

猫奴与主子二三事

2．

　　世家大族的活动，哪怕封棺仪式，也总是要风光显赫，面面俱到，除了后面跟着几个蓝家门生看押，聂怀桑这个有罪之人照样梳洗打扮起来，风度翩翩地站在前排位置观礼，除了脸色略有些憔悴表情愁苦，根本看不出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苏涉本想上前打个招呼，脸上就挨了朏胐一尾巴。

　　“怎么了？”

　　金毛的猫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小心聂怀桑。

　　聂怀桑只是外表正常，其实眼中疯狂之意丝毫未减。

　　朏朏自来到封棺大典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研究《算经》残片多年，它本该能轻易推算出一个究竟，可是不久前观音庙一事，逆转过去虽然成功，付出的代价委实不小，再加上苏涉并没有忘记另一番过往，它自身又向蓝曦臣坦诚一切，算得上严重泄露天机，两相叠加，它于天机因果上的道行几乎在反噬之下消散殆尽，勾动心魂的本事也仅剩得一半。

　　如今它连威胁会来自何处都感觉不到，自保之力也没剩下几分。这让它万分焦虑又毫无办法。

　　蓝家给聂明玦选的棺椁皆十分厚实气派，除了爬满符文，看不出半点用来困住凶物的狰狞之气。

　　蓝家的护卫押着聂怀桑走到棺前，确认一下薛洋和瑶非已在棺材一头一尾站好位置，朏胐慵懒无忧之意在内，白虎威武肃杀之气在外，若无意外，灵智不足的凶尸厉鬼自然被肃杀之气驱赶，被幸福无忧之意吸引，不动半分。

　　蓝家护卫微微将棺材掀开一丝缝隙，让聂怀桑能看见里面聂明玦的容貌。

　　经历了诸多布置阴差阳错被揭穿，拼却一死反戈一击又被这不知何处来的妖物轻易化解，身败被囚，在囚牢中封了金丹被反复高强度问讯，此时的聂怀桑虽被打扮得体面，实际已经身心俱疲。

　　他一跪坐在棺材边，即刻泪如雨下，他不断哭泣道歉，来来回回说着“没能为大哥报仇”“没能好好守着家业”，好一会儿才终于略微平静下来。

　　“你们能让我单独和兄长待一会儿吗？求你们了。”

　　他既如此请求，蓝家的护卫互相眼神交流几下，小心翼翼地将棺材盖长边推开，让另一头边搁在地面上，如此棺盖还有大半覆盖在棺材上方。两猫无声无息地退到棺材另一面，给这个可悲的失败者留下一点独处空间。

　　此时约莫午时，阳光普照大地，正是阳气旺盛的时候，突然天边一声惊雷，霎时间黑云翻滚狂风大作。黑猫薛洋的身上开始出现噼里啪啦的电火花。这只镇魂猫妖的天劫，居然在这时候莫名其妙地降临了。

　　“成美，赶紧离棺材远一点，等会儿别让雷击中尸体！”

　　雷劫容易取巧但也非常麻烦的一点是，雷劫的范围判定并不精确，虽然会追着事主打，但可以靠贴近道德无瑕或功德深厚者避雷，也可以用其它妖邪之物引雷。

　　而麻烦的也是这点：妖受雷击虽是劫难，却也是受天地灵气洗礼升华自身的过程，若是天雷被其它妖物邪物引走又没有灭掉此物，反涨此物修为力量。有些有能力的妖甚至借帮能力低的妖类挨雷劈来修行。

　　薛洋本身能力显然是灭不掉聂明玦的，若是它的雷劫被聂明玦这凶尸引走，定然劈不死它反叫它能力大涨，甚至可能直接提升成飞僵，天知道到时会发生什么。

　　此时他俩听见背后传来笑声，一开始是低沉的，几声之后就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哈哈哈哈！”

　　是聂怀桑。

　　两猫对视一眼，越过棺材盖跳回聂怀桑所在的一面。只见聂怀桑双手腕子上皆有深可见骨的伤痕，身边地面上跌落着一支沾满血的发簪。刚才他背对众人，手又被棺材挡住，竟是在用藏好的发簪割腕！他一只手正用力抹去棺材外的符文，另一只手竟然伸进棺材里去握尸体的手。

　　他的血滴在尸体的身上渗进皮肤，已被无忧幻象迷惑住的聂明玦猛地掀开棺盖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