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 CP】还自在 五、积业力

五、积业力

 

26.

  蓝忘机拎着失而复得,只是换了个壳子的夷陵老祖回到尚未完全修复的云深不知处时,发现蓝曦臣只是装作看着他们,日常闲聊,实际上心思早已不知向何处飞去,于是赶紧拜别兄长,顺便提醒一下钓鱼台清谈会又要开始,迅速拎着魏无羡离开。

  蓝曦臣此时却仿佛感到了时光之河奔流。阴虎符事件之后漫长琐碎无甚大事的十年间,他详细梳理了此世仙门世家自他来后的所有大事历程,人物经历,并以此为对照,将前世今生不同之处及其来由一一比对。

  瞬间,一切清晰。

  所有变化皆是源于没有了金光瑶此人。

  他曾以为神女吉雅将他抛入此世天地,是因为此处是金光瑶重生之所,自己能见他卷土重来再战江湖,可是似乎并不是。

  与其说金光瑶是心灰意冷潜伏不出,他反倒觉得,这更像是金光瑶在以他不存在的历史推演,向他刻意展示自己的一生功过,所得功业有几分非他不可,所造恶业又有多少非他故意,而是大势所趋命中注定。

  如果这就是他的目的,那么推演到云梦观音庙一切揭开,自己就能见他现身。

  魏无羡既已复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莫玄羽的遭遇他不是未曾关心,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去刻意阻止这个可怜人献舍成仁,仅是观望。

  若是前生,自己自诩“雅正”,怎会做为了亲人之所爱不受阻碍,见死不救的偏颇护短之事?他一颗道心早已遭尘埃浸染,再做不到如前生一般洁净无暇。

 

27.

  晓星尘再是厉害也只有一人,哪抵得过阴鬼围攻。待到精疲力竭,他却发现阴鬼不敢攻击黑猫薛洋。

  “那当然,我觉醒的是白虎源血,阴鬼凶尸天生怕我三分。”小黑猫勾勾爪子,挠死厉鬼如同戳破鱼鳔。“所以现在我来保护你啦。”

  “成美,你打得过鬼,但打不过人。我们这次逃不了了。”晓星尘反倒平静下来。“你替我挡一会儿鬼物。”

  小黑猫从道士身上跳下,身影迅捷如同闪电。

  “好了。”道士抓过黑猫的后颈,不顾鬼物攻击,一把将一枚银丸拍在黑猫丹田位置,银丸化作丝丝银光渗入黑猫丹田。黑猫顿时心中大悲,扭头一看,道士自身丹田有一道长长的伤口。那银丸是道士的金丹。

  “成美,你可以做人了。别管我了,跑吧。”道士将黑猫向着常萍躲藏的反方向用力一甩。

 

  “等我修成人形,学会剑法,道长已经被他炼成了凶尸。”娃娃脸,小虎牙,杏仁眼的青年一脸悲戚。“他想用道长把宋先生骗出来。他的阴虎符对我没用,我也打不过他。然后他就突然得到了那具厉害的尸体,那尸体不但不怕我,还要来追杀我。我就又没有办法了。听说宋先生还是死了?”

  “原来如此。”魏无羡恍然大悟。“那尸体的头呢?”

  “我见到的时候就没有头。我只知道左手是常萍故意砍下来钓你们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宋岚不是被常萍杀的。”蓝忘机飘过一句。见魏无羡疑惑,他解释,“宋岚只是受伤,被金家和江家派来跟踪他的人救了。他看见晓星尘惨死化尸,全是自己翻供所害,又受常萍言语刺激,惊觉自己慑于世家威压,在莫玄羽之类事情上一再妥协,背离曾经志向远矣,无面目苟活于世,却既无自由又不愿牵连众多学子,只得自杀身亡。”

  魏无羡嗤笑一声“懦弱”,黑猫薛洋却甩了甩头。“不懂。人类太复杂了。道长说我已经能做人了,我自己却觉得还差得远呢。”

  “别想太多,反正常萍不会再来找你们了。下次他要报复,一定来找我。”说话间,夷陵老祖拔出钉进晓星尘头颅里的长钉,祛除了常萍的控制。晓星尘的眼睛立刻翻了下来,很快恢复了神智,明白了当下状况。

  “道长——”薛洋瞬间变回原型,一个跳跃钻进了晓星尘怀里使劲蹭。“我不要做人了,做人没意思,反正现在你也不是人了,我们一起做妖怪好不好。”

  晓星尘只得苦笑。“你倒是一点儿都没进步啊。”

 

28.

  钓鱼台清谈会会场。

  “夷陵老祖!”

  众人拥在门口,看着房间里倒在身受致命伤的金夫人指着莫玄羽身体的魏无羡恶狠狠吐出最后一句话。

  边上陈情已经出鞘。

  带领众人来救人的金光善脸上笑容写满扭曲的快意。

  蓝忘机魏无羡对视一眼。

  快跑!

 

  “那具尸体来自金家的可能性可以排除了。如果真的是他,既然已经用尸体换了第五块阴虎符铸成的符令,直接用阴鬼杀人往常萍身上一推,常萍换回阴虎符之前根本不会跳出来反驳。”

  躲在柴房里的魏无羡一个劲儿往蓝忘机身上凑。

  “金夫人呢?”

  “宋岚对金夫人还有大用,怎么舍得让常萍杀人?常萍平时装出一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其实为了权力,他根本不在乎放过个把仇人。他那块符令,权限高于四块符令拼成的阴虎符,他要的是借此控制四家,甚至一个在世家中说一不二的权位。”

 

29.

  夷陵,一群小孩和一群世家长老整整齐齐失去灵力被困在伏魔殿阵法里。

  “夷陵老祖,我真还真想不出来,世界上还有谁能控制这么多走尸凶尸,逼得我们狼狈不堪。”苏涉指责。

  魏无羡心中冷笑。“这有什么想不出来的,只要有阴虎符,谁都能做到。当年阴虎符不就是从你手里换出去的?”

  苏涉反嘲:“谁人不知这世上早就没有你的阴虎符了。四大世家的符令除了炼成验收那次之后就再没合拢过。”

  “常萍偷偷炼的第五块呢?”

  苏涉表情更是奇怪。“别搬弄是非了,不是你杀了常萍,自己收回去了?”

  后面又一波凶尸涌来,苏涉只好赶紧从胡琴杆子里抽出剑来。改换道路后,他那把难平早已融化重炼,填补材料改作了如今这把拾遗。

  好在伏魔殿的阵法还够稳固,没出什么岔子。

  “所以你究竟想干什么?还是给个痛快吧。”金夫人被害后,由她亲手提拔对抗金光善的苏涉日子委实难过,对夷陵老祖不免怨气十足。

  “有人把能致人灵力封禁的曲子打乱在正常琴音里,害所有人灵力被封。东瀛邪曲《乱魄抄》中就有这类曲子。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们想干什么。”

  蓝忘机与他一唱一和。“姑苏蓝氏的藏书阁中确有此书。”

  苏涉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反倒心平气和。“我秣陵苏氏虽自蓝氏带技出走,但一则在蓝家外围从无资格接触到这样的曲目,二则,苏氏自立家之日起,为了自成一派,弃文人琴,修浪人琴,不仅亲至东瀛学曲,北至草原,西至回鹘,南至百越,广学天下曲之事无人不知。若是不幸,所学曲目在《乱魄抄》中有所记载,又岂能说是我们故意?在今天这蓝家在场的情况下,如果我们执意选用琴曲害人,还是异域琴曲,岂不相当于自投罗网?”

  众人这才仔细打量苏氏众人,见苏氏上上下下皆一身灰不溜秋,竟无一人用文人琴,皆是杆子里藏着剑的竖式琴,且其中不但有二胡三弦琵琶,东瀛的三味线,北来的胡笳夹杂其中。

  他们仿佛是今天才第一次正视这个虽底蕴不足,却委实已自成一派的新宗门。

  苏涉反倒笑了笑,继续:“倒是我注意到,刚才蓝家门生的曲子里有不少错处。将封锁灵力的技巧分散在蓝家传统琴曲中弹出,岂不比我们这惹眼的异域曲子隐蔽得多?”

  蓝启仁闻之,面色陡变。

  “蓝家本家似乎对此毫不知情?难道是依附擅自妄为?”苏涉继续追问,蓝曦臣脸色也难看起来。

  “快,尽快脱离这里,蓝家有危险。”蓝曦臣急了。“之前虽然世家间一直认为夷陵老祖回了夷陵,但先前我帮助忘机逃脱,只怕众家私底下以为是我藏匿了夷陵老祖,恐怕要去搜云深不知处!”

  “快拼阴虎符救命吧,拼好了给夷陵老祖。金家的在小主那儿。好在不在夫人身上,否则如今已经被金光善带去攻打蓝家了。”金凌赶紧摸出雕着白虎符印交给苏涉,紧跟着从另一边乾坤袋里又摸出一块雕着玄武的。“江家的。”

  苏涉拿起两块金属片一拧,卡在一起,丢给蓝曦臣。

  蓝曦臣看蓝忘机,蓝忘机拿出雕着朱雀的蓝氏符令。

  “聂家主呢?”

  “家主一直放在我这儿。”聂家一名修士拿出雕着青龙的配件交给蓝曦臣。

  到此时众人才发现,如今的聂家主聂怀桑不在在场人群之中。

 

 

30.

  此时云深不知处已经是一片混乱,守门的阵法已然黯淡,阵外乌泱泱一片人喊着“交出夷陵老祖”与阵内蓝氏对峙

  打头的是金光善。

  苏涉等忠于金夫人的家臣全被他遣去夷陵送死,哪怕夷陵老祖不在,还有第五块阴鬼符所化符令招来的恶鬼。蓝家的反叛者有办法将所有在场之人灵力封禁,承诺必将助金家名副其实的家主收拢家业。

  蓝家早已有不少人不满本家长老家主一面自命“雅正”,一面姑息夷陵老祖这个“奸邪”,还有相当部分人员有亲人死于夷陵老祖手下,对家主兄弟二人愤懑不平的。此时在有心人造势之下完全暴露于外。

  而蓝家本家为了解决夷陵魏无羡复活作乱一事,为求把握人员尽出,蓝家本部正是力量最薄弱的时候。

  至于围攻蓝家的人中,真正属于金家金光善自身的少之又少,除去被挑动的中小宗门,其余大半在是宋岚的学堂里学习过,又既未被世家挑中招揽,又没能力留在道观进修任教的学徒。他们离开学堂后发现自己根本无事可做,天下根本没那么多鬼物作祟让他们谋生,多半流落江湖四处游荡,便宜了此时的金光善。

  趁群情激奋无人注意的时机,金光善发动了暗中相助他的人交给他的第五块符令,恶鬼聚集,护卫蓝家的阵法立刻瓦解。围攻的众人纷纷借此机会冲进蓝家本部。

 

  待夷陵老祖摆平被设在夷陵,拖延意味大于埋伏的凶尸鬼物,各家人员调息恢复之后前去摆平蓝家本家之乱时,乱像基本已经结束了。

  这些被招募来的人员对挑头的金光善几乎没什么忠臣服从可言,来得快去得也快,以找人的名义找到点财物卷了就跑。金光善自己带来的人员倒是齐心,但也怕日后报复,实际没做什么。

  蓝家实际并无多少人员损失,财物损失也有限,损失的皆是无形之物。

  比如对雅正家训的信心,比如对蓝家的忠诚和凝聚力。变乱之后,原本依附蓝家的门生家臣,有多少会离开蓝家自寻出路,蓝曦臣很难估计。这些无形之物想要修复,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31.

  金光善是真的相信苏涉已经遭人埋伏死在了夷陵。所以他一见苏涉也在回援蓝家的人群中,立刻明白夷陵埋伏恐生意外,此次可能在劫难逃,本想立刻驾剑光逃遁,又觉得这样太过明显,赶紧收起剑,低下头,躲在人群中迅速逃离。

  苏涉偷工减料懒得继续放朏朏诱他沉迷之后,为了让曾经的发妻,后来被她成为毒妇的金夫人放松监控,他捏着鼻子忍着恶心,在那群衰老丑陋的妓女之中忍耐了整整十年。他对那些女人充满恶毒的恨意,幸好这次他失败被迫逃遁,不然那些可怜女人恐怕都要被他迁怒灭了口。

  金家是不能回了,江家肯定气愤于自己把金凌也陷进包围里,哪会肯放过他。过河拆桥的聂家,刚被他坑了一把的蓝家,天下之大,竟无他容身之处。金光善此人生于仙家大户,生来便没人教他要如何为别人考虑,于是他只允许自己对不起别人,决不允许有别人敢向他求个公道,少小靠父亲,后来靠妻子靠儿子,从来没有自己承担过什么事情,终于因此犯下大错被贬下家主之位成了囚徒,不思悔改反而只知道报复,终于有此下场,可如果仅是如此,哪能平得了受他加害之人口怨气?

  出了钓鱼台,躲过人群,他立刻乘上剑光浑浑噩噩随意找了个方向遁去。等到真气不继落下地面,已是黄昏。

  他发现此地景致熟悉,竟是云梦,江家宗门。

  他赶紧随手抢了一艘靠在岸边的无人小船,顺流而下。入夜江流水急,很快离江家远了。夜深,前方岸边遥遥似有灯火,他赶紧弃船踏剑,赶往小城。城中人家大半已随日落而息,他生怕给当地人留下印象,被人追踪,不敢敲门投宿,在街上茫然游荡。

  此地给他感觉十分熟悉,勾得他记忆中种种旧事翻腾,精神恍惚。不过也是借此,他忽然想起少时长辈曾经教导,可以借宿寺庙道观。飞起半空,还真给他找到一座庙。

  正当夜色深沉之时,冷风一吹,乌云便遮住月色,他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不辨方向,慌张之下手足无措,降落时直接跌进水中。待他好不容易浮出水面,云层总算稍微稀薄,透出一丝月光来。原来他不过是冲得太急,掉进了寺庙门前的一片池塘里,此时这陈旧的寺庙中似有灯光透出。他赶紧爬出池塘,小心翼翼地握着剑,走进寺庙大殿。

  大殿无人,两边的长明灯也并未点着,只有观音像脚下左右各点着一盏烛火,照着观音的衣摆。将大殿正中那具棺材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抬头,观音的面部在半明半暗中隐约而模糊,却让他觉得熟悉,他不想却不由自主地仔细看。

  “孟诗!”

  孟诗隐藏在半明半暗中的脸居然动了。

  被吓晕之前,金光善隐约听到轻叹。“不是这边,你走错地方了……”

 

32.

  一阵凉风吹过浸水的衣服将金光善冻醒时,他依然躺在观音脚下。比之刚才所见,现在他所见的观音庙虽然陈旧,但显然有人善加维护,两边长明灯皆已点上,火光在风中摇曳。

  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的孟诗,也只不过是观音像背后侍立的抱猫飞天。民人感其善行,立像以祭拜,他重新找回清醒的脑子终于想起还有这回事。低头看,观音殿佛像脚下的香案前,正蹲坐着一只有鬣白尾形似狸猫的动物,背对着他,仰头看向孟诗像怀中它自己的雕像。

  “是你?连人形都没化的小小妖物竟敢迷惑于我。正好连你之前害我的帐一起算个清楚。”金光善抽出长剑上前要砍,忽然听那朏朏叹了口气。

  竟是人言。

  它明明已通人言,之前竟从未开口。

  “别着急,今天晚上还有很多人要来。”声音倒是相当悦耳动听,像极了孟诗,语气却虽柔缓近似飘忽,却仿佛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丝毫不带半点感情。

  “你看,来了。”烛火摇曳间划出一道明亮的剑光,铮一声斩中一道紫电雷光,紫雷一缩,带着持剑之人躲过来自背后的刀影。“聂家主,等常萍交代完了一切再动手不迟,何必急于一时呢。”

  “江家主……”聂怀桑在江澄平静的眼神里又开始结巴怯懦起来,仿佛刚才决然的一刀不是出自他之手。 


评论 ( 3 )
热度 ( 35 )

© 水中天 | Powered by LOFTER